Y2 灰野 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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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踢开办公室门的那一瞬间樱井是懵的，他那时还正在写备课笔记，费尽心思的想把图画得符合圆锥曲线定理。
老旧的门板被从外部猛地被踹开，樱井的手在这声巨响里失了准头，黑笔在纸上吱地划过一道长长的直线。
闯进来的人眼睛通红地直奔藤原而去，樱井认出这是那天赌住二宫的刺头雄田建一，人高马大的男孩隔着桌子抓住藤原的领子，把这个矮个子的男人顷刻间勒的面色通红。
“雄田！你干什么……”野村反应迅速，他腾地起身去摁住暴怒的雄田，“放手！你疯了吗？！”
“阿平！！！！”
雄田歇斯底里的怒吼：“混蛋！你害死了阿平！混蛋！”
藤原在众人的拉扯之下几乎要被勒断脖子，最后还是樱井一狠心，重重一膝盖顶在雄田的肚子上，才把可怜的主任从雄田的手里解救出来。
雄田被野村和樱井双双架着也不肯罢休，仍然挣扎着要追打藤原主任，小个子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得不轻，随着惊吓而起的愤怒使得藤原看起来如同一只鼓起的河豚。
藤原咳嗦着愤怒道：“你，你这个混小子！在胡说什么？！”
“阿平！你明明知道阿平的爸爸是个人渣！却还要给他打电话！”雄田的眼睛在怒吼中几乎要流下泪来，“那个混蛋喝醉酒对阿平动手，把玻璃瓶扎进了阿平的脖子里！”
所有人的动作随着这句话倏然一顿，樱井瞪大眼睛，连藤原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。
“我……”藤原结舌，他无措地握着拳，辩解道，“可是……可是你们差点烧了体育室，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“我都说了那火绝对不是我们放的，阿平每次都会踩灭了所有的烟头，而且当时体育室的门被反锁了，火是从门口开始烧的！”
樱井一惊：“火从门口开始的？”
“对!”
“那你们有看见谁……”
“樱井老师！”野村打断了樱井的问题，他瞥了一眼樱井，似乎在责怪他不是时候的提问。
藤原还惊魂未定，他大口大口喘着气，猪肝色的脸上阴晴不定。
阿平是那天早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的学生，樱井想到自己若是当时能拦住主任，劝上两句，也许说不定能挽回一条稚嫩的生命。
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得整个办公室都无人说话，错乱的呼吸声交杂在一起，被架住的男孩终于崩溃地哀哭出声，他嘶哑的呜咽声比愤怒的叫骂更加诛心。
屋外的雨终于在午后停了下来，办公室的速溶咖啡喝进嘴里满口苦涩，密布的乌云仍在上空盘旋积聚，预示着接下来的倾盆大雨。
樱井被这沉闷的气氛压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，他把酸涩的咖啡用力压下肚里，只觉得连拿杯子的手指都有些发抖。
死亡一度离自己很遥远，那些灰暗的，隐藏在乌云深处的东西，也许樱井这一辈子都未必能触碰外壁。
莫名燃起的火灾，多次自杀的女孩，被亲生父亲杀死的男孩，互不关心的学生，冷酷漠然的老师，总是带着伤痛的少年，在这个离东京如此遥远的小城里，仿佛每个人都背负着秘密。
樱井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踏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沼泽。
下午上课的时候，樱井没有看见二宫，班上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二宫去了哪，只说是早晨露了面，看起来身体不太好，第一堂课就离开了。
到了傍晚来了两个警察，阿平并不是樱井班上的学生，因此问不到他的话，两个警察只粗浅地跟藤原问了几句，火灾的事被藤原一带而过。
樱井在一旁犹豫了很久，他几次想告诉警察雄田提到的疑点，可是一直被藤原直接打断，不消一会，容易脸红的小助理便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跑过来，将两个人请去了校董会。
警察一走，樱井转忍不住质问藤原为什么不告诉警察门口起火的事。
小个子的男人看起来脸色相当难看，他没想到新来的老师会当众给自己难看，藤原的声音由低到高，渐渐有些隐忍的咆哮起来，毫不客气的大声训斥樱井，这不重要，樱井老师，我麻烦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。
办公室里的老师因为主任突然发火而纷纷恻目，樱井在这目光的中心，脸色瞬间涨得通红，他明白自己只是被迁怒，可仍然感到血液猛地上涌，原地站了片刻，拿上包头闷不吭声地走了。
樱井一路上把车骑得飞快，外面的雨势并不算小，他无心套雨披，只一路埋着头哼哧哼哧地疯狂骑行，直到在路口一辆黑色轿车飞驰着擦面而过，突然的急刹让樱井差点脱把摔飞出去，才终于在大雨里冷静了些许。
天空被深重的乌云遮蔽地不见天日，那浓黑厚重的云层把光明死死挡在身后，将这个城市包围得密不透风，越来越大的雨势将樱井浇得透湿，他在大雨中深呼一口气，终于俯下身体，用额头死死抵住坚硬的车把。
流向眼睛的水让樱井有些睁不开眼，天气逐渐转秋，这样肆意的淋雨使得他不由地开始打起寒颤。
“老师……？”
樱井听到有个很轻的声音唤了自己一声，忽然有阴影罩在身上，那冰凉刺骨的雨水便瞬间被隔离在阴影之外。
“樱井老师？”
那冷冷的声调又响了起来，樱井抬起眼，看到撑着伞的二宫和也。
二宫的脸色其实相当的差，他把一大半的伞遮在了樱井身上，自己淋着雨的半边身子很快被浸湿，单薄的白色衬衫紧紧贴着肌肤，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深色淤青。
两人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幕中一言不发，终究是二宫先移开了眼，他从自己衣兜里掏出纸巾，直直递给樱井。
“擦擦吧。”二宫说，“别哭了。”
樱井用力抹了把脸，他针扎般坐了起来：“是雨水，雨水！”
雨势倾盆，樱井自然回不了家，他浑身都被雨水浇得湿透，风一吹便用力打着寒噤。
二宫撑着伞，开始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后悔：“拐进来吧，我朋友家在里面。”
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撑伞走了，雨水一浇，樱井忙不送跌的急急跟上。
这个所谓的家其实只有一个屋子，小小的房间一眼望到底，有些零散的生活用品，倒真像有人在里面住着。
二宫从衣柜里扒出一身衣服递给樱井，他指了指浴室，示意对方赶紧洗个澡。
温暖的水汽喷洒在身上的一瞬，樱井觉得满心的阴霾都被这暖意一扫而进，他用力在水中搓脸，洗去满身的凉气。
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，樱井隐约听到有人进了屋。
那人在浴室门口站了片刻，用口型问二宫：“是谁？”
“樱井，新来的数学老师。”
“带他来干嘛？”
“正好遇到了。”二宫又补充道，“外面雨太大了。”
那人不再说话，而是长久注视着二宫，他漂亮的眼睛打量着二宫苍白的脸色，许久才轻声道：“换身衣服，都看见了。”
二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衬衫被浸湿了，连忙解开扣子换衣服，脱下的衬衫已经隐隐洇出血色。
樱井打开浴室门的时候二宫正盘坐在小桌前，少年身形瘦骨嶙峋，听见声响便猛地抬起头来，像是被吓了一跳。
“啊……”樱井尬笑着搓头发，“二宫君，老师洗完了……”
相比樱井刚洗完澡的精神气，二宫的气色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差，他仰着脸看向樱井，脸色比手中的瓷杯还白上几分。
两人在狭窄的小屋里相对无言，樱井接过二宫递来的杯子，指尖接触间感受对方冰冷的体温。
樱井小口嘬了一口茶，眼睛转了几圈，才开口问道：“刚才，有人来了吗？”
二宫点点头：“朋友。”
“房子的主人？怎么走了？太给你们添麻烦了，老师过会就回去！”
樱井一连串的问题使得二宫微微侧目，他回道：“没关系。”
这衣服的尺寸明显不太合身，樱井有些缩手缩脚的坐着，衣服被肌肉绷得紧紧的。
一旦没人说话室内便安静得可怕，樱井忍不住又开口问道：“对了，你今天，怎么没来上课？”
二宫没有回答，不远处的桌上放着药店的袋子，上面还有水迹，正是他刚刚拎在手上的东西。
“腿疼？”樱井将将反应过来，他不由得自责道，“老师那天真是太不小心，果然还是要去医……”
二宫飞快地打断了樱井：“是我自己磕的，撞到了家具上。”
他看着樱井懊悔的脸色，又补充道：“腿没事。”
樱井意识到这是二宫对他报以的小小宽慰，这个看起来冷漠的少年并没有外表所展现出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毕竟他是唯一对优木施以援手的人。
“那个……二宫君，你知道佐佐幸平吗？”
二宫抬眼，他轻轻点头，樱井第一次见到二宫时，围住二宫的刺头里就有佐佐幸平。
“这个孩子……”樱井有些难以开口，“昨天晚上死了，被他喝醉酒的父亲，用酒瓶子扎进了脖子……”
“是因为教导主任给幸平的父亲打了告状电话，星期五早上，他们在体育时抽烟差点失火，但是雄田说，是有人在门口纵火……”
樱井难得从二宫的脸上看出如此大的情绪波动，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听见有人纵火时，变成了难以描述的表情。
“所以老师想问问你，优木在这次自杀前，有一次被你救了下来，她那时，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不得不选择死呢？”
室内在这句话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，二宫闭上眼睛，几乎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，连睫毛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。
这漫长的沉默久到樱井以为二宫什么不会说的时候终于被打破了。
二宫睁开眼睛，他直直地注视着樱井。
沉闷的雷声从远处远远传来，屋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，漫天的雨滴倾泻下来，滂沱的大雨用力洗刷着这片黑色大地。
“老师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呢？”
二宫紧紧握住手中仍有余温的杯子，樱井看见他眼睛深处隐藏的悲伤。
“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好奇心，还是为了这些死去的人呢？”
昨天偷个懒，尽量日更。
接下来情节会比较高能，做好心里准备。
涉及施暴情节，不能接受注意避雷。